JoyceLin0324

广告学, 中國研究學学生,STUer,HKUSTer,热爱摄影和撰評,目前base香港。

书评丨《蝇王》

猪崽子

若是把拉尔夫当成摆脱兽性、难能可贵的文明社会领袖,那么西蒙和猪崽子则是无数前赴后继、赤手空拳与人性之恶抗争失败的知识分子。他毕竟不是拉尔夫,所以最后的命运也与拉尔夫大相径庭。他矮胖、说话容易着急打结巴、有着“可笑”的正义凛然,连他最崇拜的拉尔夫也时常嘲笑他,故意忽视他。尽管有着比领袖更为灵活的头脑,猪崽子只能处于被无视的随从地位。作者故意为这个角色添加了许多易被嘲弄的缺陷和残疾,让他一出场就是一个注定的悲剧。在文艺作品中,胖子总是跟低智、笨拙、无趣又不自知等不讨喜符号相关联,从《弱点》里的黑人大男孩奥赫,篮球天赋异禀但反应愚钝,到《伴我同行》中滑稽可笑又有点好色的小胖子泰迪,胖孩子的出场似乎等同于可悲可笑和可怜,所以猪崽子的命运始终镶嵌在他是一个笨笨的小胖墩闭环中,无论他把孩子之恶看得有多透彻,对秩序和权威的渴望有多强烈,对小家伙们痛心疾首的规劝有多么正当理性,他永远不会成功,不会成为改变这一切的人。

猪崽子是岛上男孩中头发唯一不怎么长的,看东西的时候眼镜总是一闪一闪,某种程度,算是童真和文明被保留的象征,没有像蓬头垢面的小孩们一样,借此伪装自己,丢掉羞耻感。眼镜也一直是他智慧的象征,眼镜的两次受创,则是文明先锋力量的节节受挫。


猪崽子的命运是确定的。他焦虑、恐惧,又异常坚持。刚发现自己由于飞机失事被放逐在荒岛上,他就一直急着询问“大人在哪里”“有多少孩子在这里”,寻找昔日秩序与权威的踪影;当发现海螺对孩子们有着天然的召唤作用时,他执着地迷信着它,以至于每次有人不拿着海螺大声讲话或者他自己拿着海螺却不被允许发言,会大为光火。代表文明和理性的据理力争者的他,有着猪崽子这个花名本身就充满着讽刺:他的真知灼见都会在对他花名的哄笑中被略过。过分早熟的他自然是不被这些小家伙所拥护的。他常“带着一种长者不得不跟上孩子愚蠢的胡闹而作出牺牲的表情”,对于搭建窝棚和轮值火堆但大伙却乱成一窝,顾着吃喝玩乐的状况大为光火;在解释怪兽时,“根据科学,野兽不存在,我们恐惧的,只能是人”,这样深奥有哲思的回答被小家伙们一群哄笑而激愤不已。这样的话当然不会有被这群未开化的小家伙理解的可能。在猎手们捕来第一头野猪,大家各分一杯羹,唯独他没有时,他的反抗让杰克认为“有必要对他更加无情一点”,把肉扔到他脚下,骂了一句“他妈的”;因为猎手没有好好照看火堆,错失了向路过的船求救的机会,气急败坏的猪崽子在控诉猎手们时,被杰克打飞了眼镜,第一次破坏了这个全体赖以为生的文明社会产品。如果说敌人的残暴是现实力量的重击,那么同伴的漠视无疑是雪上加霜。作为一名理性至上者,他时刻想着如何科学求救,却没有估量到小家伙们对原始口腹之欲、安全庇护的需要,远远大于遥遥无期的对得救的渴望,导致他一直无法成为掌握话语权的人,诸如“用枝条做日晷记录时间”这样的提议,也拉尔夫被认为“令人生厌的务实”,“他唯一有趣的时候就是被取笑时”。猪崽子好不容易抢来海螺激愤地呼吁大家应该有秩序的去捡木条轮流值班,让火堆保持燃烧,却被小孩子们一团哄笑而气得语塞,同伴拉尔夫也冷言冷语夺回海螺,指责他造不出全员名单才导致无序。鲁迅说,许多人的随便的哄笑,是一只白粉笔,它能够将粉涂在对手的鼻上,使他的话好像小丑的打诨。要是知识分子之间也没有连成一气,那么悲剧就是注定的。


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勇者,直到最后,被掌掴、被抢眼镜、甚至在悬崖边两派开战也从未想过皈依自保。即使跟拉尔夫透露,“杰克不会伤害你,可要是你靠边站,他就会伤害下一个,而那就是我”,这样令人心痛的洞察,翌日,他还是抱着必死无疑的心,跟着拉尔夫,来到悬崖边与杰克那帮人对峙讨回公道。当然,他角色中体弱多病、易被惊吓的特性使他极度被动和怯场,掌握着全部人唯一的生火来源的特殊性,让他无异会最终成为众矢之的。这也许也是先知者的共同宿命:没有一呼百应的魄力,却有能被利用的特质,敏感执着又缺乏外界保护的客观现实,让他们无法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最终沦为派别斗争的牺牲品。


猪崽子的死也充满着文明的寓言:拉尔夫一行人去城堡岩讨说法的途中,罗杰运用文明世界的杠杆定理,残暴地活活砸死猪崽子,那个闪亮的、易碎的、美丽的贝壳,也一起破碎了。人类用文明,再现了野蛮。


西蒙

同样的,西蒙,这个又瘦又小、有癫痫病、经常晕倒、脸色苍白、一头黑长乱发、说话神叨叨、唯唯诺诺的的孱弱男孩,却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跟闪亮亮的海螺,猪崽子发光的眼睛如出一辙。设定的不完美让他无法代表以他为首的先知派发声。西蒙的出场次数不多,说的话更是寥寥无几,但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都告知着重大的剧情。西蒙是所有人当中唯一见过“怪兽”,也就是那具腐烂的飞行员尸体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多次一语成谶的人。但是从没有人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更没有人能理解这个早熟又神秘的男孩。译者在序言中说,第一只直立行走的猴子听说是被其他猴子打死的,第一个说出真理的人往往是要遭到毁灭的,中今中外皆如此。他的暴毙,将恐惧的秘密也一同带走,昭示着他之前预测的“一场危险”因为无知和原罪即将来袭。在怪兽为何物的大讨论中,他提出怪兽可能就是我们自己内心最肮脏的东西时,猎手们尖声叫喊,开心的要命,把这当做俏皮话。这次对野兽的讨论也是两派人正式对立的导火索。第一次探鬼之行未竟后,西蒙对拉尔夫说了一句“你会回到老地方的”,暗示着以拉尔夫为代表的民主派会得救,会逃离荒蛮之地。第二次探鬼历险,西蒙找到了“野兽”,遇到了诡谲地咧嘴笑的“蝇王”猪头,正准备爬回去告诉同伴真相时,却被这群在暴风雨和因恐惧而生的狂热催化下乱舞的人虐杀而死。西蒙已经借蝇王之口说出了真理:“真是个笑话,要你操什么心呢”“别梦想野兽会是你们可以捕捉和杀死的东西”“他们不需要你,他们只想寻欢作乐”。


“那个世界,那个可以理解和符合法律的世界,悄悄地溜走了。船已经开走了”。西蒙是杰克团队中唯一的“叛徒”,理智求实,但最终也在以杰克为首的众人乱棒之下死亡。西蒙之死不显得悲壮,而是文明美梦的必然幻灭:追求和平文明的拉尔夫派不能给他人身保护,追求欲望和专制的杰克派更是无法容忍一个有自我思想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了。但作者还是喜欢他的,也给读者留下了唯美的记忆: “在星座稳定的光芒的照耀下,它本身也是银光闪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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